在刑场上救下岳飞并举荐重用800多年了,镇江人一直祭祀着垂死“三呼”的岳飞恩师
2023-02-06 22:38:41

南宋政权的建立,和宗泽有很大的关系。连日来,随着电影《满江红》的热映和热议,这位岳飞的恩师、“大宋濒危撑一柱”之栋梁,再度进入人们的视野。

“1126年春,金兵第一次包围了开封城,刚当皇帝的宋钦宗割让太原、中山、河间三地给金人,金人得到好处后,答应退兵。年底,金兵不讲武德,又来抢劫。宋钦宗赶紧派自己的九弟康王赵构出使求和。”2月6日,资深文史爱好者、镇江知名网友“小李探花”,和记者谈起宗泽,因为《满江红》,因为岳飞,一段传诵了近千年的传奇故事,就从历史深处娓娓走来。

当时,赵构带着重金去谈判,路过河北磁州时,磁州守将宗泽拦住他说:“殿下,金人已经渡过黄河了,你此时去议和,除了白送性命,没有任何意义。”赵构从谏如流,立即掉头向南,从磁州逃到了相州。

次年,靖康之变,开封城破,金人几乎掳走了宋朝皇室所有成员。赵构因为被宗泽拦下,成了漏网之鱼。后来,赵构在商丘被拥立为皇帝,建立了南宋政权。因为宗泽的建议,宋朝延续了150多年。

“宗泽和镇江有着极深的渊源,他是岳飞的恩师,这位爱国老将去世后,岳飞为他在镇江建了墓。”“小李探花”说,令人慨叹的是,大宋濒危撑一柱,英雄垂死尚三呼!八百多年来,镇江人一直祭祀着这位爱国者。

A、北宋的“刺头”,南宋的英雄

宗泽,字汝霖,浙江义乌人,生于宋仁宗嘉祐四年(1059年),他亲历辽国、西夏频频入侵,自幼便有保家卫国的志向。

他走的是科举路线,33岁考中进士,考试时他在考卷上洋洋洒洒提了很多朝政建议,被主考官认为忤逆,名次放到了三甲末位,最后被派到馆陶县当县尉(相当于县公安局长)。

到任不到一个月,宗泽就处理完了馆陶县积累多年的旧案,如此高效引起上司的重视,很快被提升为县令。当时朝廷要在冬天修建河工,上千名民夫在天寒地冻中劳作,被冻死的民夫很多。宗泽不顾上司的反对,坚决上书给朝廷,请求工程延期,后来得到批准。史载“河成,所活甚众”。

有一次,朝廷下令到各地方征收牛黄(一味中药)。宗泽认为这件事太过劳民伤财,于是抗命不尊,差点被朝廷治罪。

朝廷里很多人都认为宗泽是个“刺头”,所以他的官场人际关系也不好,临到要退休了,还被人诬告蔑视道教,发配到镇江“编管”。(宋代刑法中把官员流放后,按犯错误性质的严重程度在管理上有不同区别,最轻的是 “安置”,“编管”是第二等级的处分,户口编入当地,受当地政府管束。)

因为户口被编入镇江,所以宗泽成了镇江人。宗泽被编管期间,夫人陈氏不幸病逝,葬于镇江京岘山。面对自己的窘迫处境加上夫人的离世,宗泽结庐守墓,作诗一首抒发悲情:“一对龙湖青眼开,乾坤倚剑独徘徊。白云是处堪埋骨,京岘山头梦几回。”

1122年,这一年宋徽宗举行祭祀大典,实行大赦,宗泽重获自由,先掌监镇江酒税,二年后调任巴州通判。宋钦宗当皇帝的那年,经推荐,宗泽本来被安排到金国议和,但后来宗泽发表过激的言论,朝廷怕他坏了议和的事,在出发前临时将宗泽调到磁州任知府。

半年后,在磁州,宗泽拦下了赵构。

B、廉颇虽未老,卫青难再世

靖康之变那年,宗泽已经是个67岁的老人了。在其他知府都想着如何保命,而宗泽这位知府在修缮城墙,筹备军械。

金兵包围开封后,众皇子只有赵构在外,宋钦宗把册封赵构为河北兵马大元帅的密诏藏入蜡丸之中,命人悄悄带给赵构,指望他调动天下大军来解救开封。没想到,拿到密诏的赵构,压根就不敢动。

宗泽见赵构畏畏缩缩,苦劝赵构挥师直捣澶渊,不仅能解开封之围,还有可能收复失地。赵构又盘算又犹豫,还是不敢动。

宗泽只好独自行动。他率领军队从大名一路打到开德,和金人连续交手13次,连胜13场。随着战事顺利,宗泽写信给赵构约在开封会师,然后在开封城外苦等数日,结果被赵构放了鸽子。

等了很多天后,部队被包围了。宗泽对将士们说:“我们已经深陷腹地,进攻也是死,后退也是死,我们要杀出一条血路!”大家一起玩命了,金兵被击退二十里。宗泽身负重伤,但带着将士们活了下来。

靖康二年夏天,金人把开封城洗劫一空后,带着宋徽宗、宋钦宗两个俘虏皇帝以及三千多名北宋皇子、公主、嫔妃、大臣北归。宗泽立即联系赵构打算在半路上营救二帝。赵构表面答应,又放了鸽子。

当宗泽一路急行军杀到河北大名时,他吃惊地发现,除了自己外,竟然没有一支军队前来救驾,他真正是一支孤军,只得仰天长叹,目送二帝被俘北上。

C、赵构登基做皇帝,将军北望空叹息

靖康二年,赵构在商丘登基,改元建炎。宗泽赶往商丘,激动地拿出自己的抗金计划,讲诉收复失地的前景。说到一半,宗泽泪流满面。一旁的宰相李纲听完,也泪湿沾巾。赵构当时也十分感动,然而,还是拒绝了宗泽的要求。最后,在李纲的极力推荐下,赵构任命宗泽为开封府尹,东京留守。

东京汴梁(开封城)这时已经经历了金人的多次洗劫,人心惶惶,民心不稳,盗贼横行。宗泽来到开封后,以雷厉风行的手段,严肃整顿盗匪,然后尽最大可能去控制开封的物价,不到半年,开封城恢复了日常。

宗泽知道,要想保护开封就需要人马。他一个开封府尹,手上的武装力量有限,手上最大的资源,就是一张“大义”牌!于是,宗泽瞄准了开封附近的几支起义军,打算将他们招安,为朝廷所用。

招安,谈何容易。濮州王善,手下十万兵马,早就瞄准了开封,打算趁宋金对峙时出兵占领北宋的都城。宗泽了解过情况,单枪匹马来到王善的营中,和王善一番长谈。王善看到白发苍苍的宗泽,努力在拯救这个国家,心生愧意,长谈后,向宗泽下跪,同意归降。

丁进,寿春人。此人武艺高强,人称“丁一箭”,手下有两万兵马,听闻王善投降了宗泽,他很不以为然。没过两天,宗泽竟然亲自登门造访,两人闭门谈了半天,丁进叩首归降,从此成为宗泽的死忠。

接下来李贵、王大郎、王再兴等义军首领逐一被宗泽招降。这些义军,与正规军协同作战,成为一支“百万”兵马。

有了兵马,宗泽又开始上书赵构,请求赵构还都开封,不到一年的时间里,接连上了24封《乞回銮疏》。然而,赵构除了表示感动,就没回过信。

当然,赵构也有回信的时候。在宗泽活捉金兵奸细时,赵构听到消息就立即写信给宗泽,让他千万不要冲动,不要将奸细关进大牢,要放在驿馆里好生招待。

宗泽目睹皇帝这种德行,他望北而泣,仰天叹息。

D、戴罪立功识岳飞,英雄垂死尚“三呼”

金人不断南侵,金兀术为首的金军将领首先把目标瞄准旧都开封。宗泽的部下听闻后,建议砍断桥梁,阻断金兵渡河通道。

宗泽说:“靖康之难之所以会发生,是因为我们自断抢粮,让金人看到了我们的软弱,这一次,我们不能再软弱!”接下来,老将宗泽用在开封近郊设伏,诱敌深入的办法,打败了心高气傲的金兵,金兵连吃几场败仗,听到宗泽的名字都觉得头痛,喊他“宗爷爷”。宗泽的威名,很快响彻北境。

提起宗泽,就不得不提岳飞。在《说岳全传》等民间文学中,都把宗泽说成岳飞的恩师。其实,这并非没有根据。

关于宗泽和岳飞的关系,一种说法是:岳飞原是名将王彦的手下,二人经常意见不合,军队在石门山被金兵包围后,王彦主张谨慎出战。岳飞年轻气盛率部下擅自出战,结果中了金军的埋伏,岳飞突围后直接投靠到宗泽门下。恰好金兵进犯孟州汜水关,宗泽给了岳飞将功赎罪机会,要他带兵迎战,岳飞不辱使命,得胜归来。宗泽不仅赦免了他的过错,还升他为统制。从此,岳飞迎来了他军旅生涯的辉煌时刻。

另一种说法是:1127年6月,宗泽以69岁高龄任东京留守,招聚义兵近200万,与金兵隔黄河对峙。此时还是低级军官的岳飞投奔东京,但不久他犯了法,被判死刑。将要执行时,凑巧宗泽经过刑场,看到他气宇不凡,临死不惧,于是救下并给他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正在此时金兵正进攻汜水,他给岳飞以500骑兵,要其奋勇立功。岳飞听命而行,歼灭了敌人。从此岳飞就在宗泽部下南征北战。

故此,有人说,没有宗泽,就没有岳飞,此言非虚。

宗泽在开封连续击败金兵,形势一片大好。于是,宗泽联名开封官员,上了一道万言书给宋高宗,恳请赵构早日返回开封,以商讨北伐大计。为了让宋高宗相信自己,宗泽还在文中发誓:“臣若有毫发误国大计,臣有一子五孙,甘被诛戮。”宗泽的忠心天地可鉴,但赵构偏安一隅,无心复国。宗泽在开封等啊盼啊,最后,忧愤成疾,一病不起。

在病床上,宗泽几度醒来,第一句话问的就是“陛下几时还都?”身边的将领们虽然都是硬汉,但听到问话后无不含泪。

建炎二年七月二十日,70岁的宗泽背上长疽,病情加剧。临终前,他无一语及家事,用尽全身力气,大呼三声:“渡河!渡河!渡河!”然后,与世长辞。南宋初年,一位70岁老将满腔复国之志,虽然壮怀激烈,最终壮志未酬。

听到噩耗,赵构在扬州赐赠宗泽为观文殿学士、通议大夫,谥号“忠简”,其含意为:危身奉上曰忠,正直无邪曰简。

宗泽死后,他灵柩由儿子宗颖和部将岳飞一起送到镇江,和夫人陈氏合葬于京岘山上,岳飞还在茔旁的花山湾云台寺创设了宗忠简公功德院,以祠祀宗泽。

宗泽留有的一封遗书,转交给了赵构:“力请銮舆,亟还京阙,夙荷君恩,敢忘尸谏!”这封遗书,无比悲愤。

宗泽祭现场

E、“渡河”声在宗泽梦碎,英雄城市永远纪念他

宗泽去世后,开封满城尽哭。没多久,开封城风云突变,赵构派杜充来接替宗泽,杜充害怕和金人打仗,他打压各路义军,切断了北方民间抗金武装和开封城的联系,史载:“宗泽在则盗可使为兵,杜充用则兵皆为盗矣。”

在杜充的操作下,北方的抗金队伍如同一盘散沙。一个月后,金人便抓住机会,由完颜宗翰带领三路大军入侵南宋,杜充消极抗敌,导致宗泽苦心经营的河北、河东等地相继沦陷。金兵从河阳渡过黄河,直逼开封,商丘城也危在旦夕。

这时,“跑男”赵构一咕噜从商丘逃走,一路南逃,跑到临安继续当他的皇帝。至此,淮河以北的土地大部分落入金人之手。宗泽的抗金梦,碎了一地。那三声“渡河”的决心,被学生岳飞继承了。后来《满江红》的忠义故事,尽人皆知。

宗泽归葬镇江,镇江人没有忘记他。八百多年,宗泽墓经历代多次修缮,大体保持原貌。每年,宗泽的后裔――——浙江义乌宗宅村、镇江丹徒区宗家村、新区潘宗村宗泽的后裔都会不约而同一起祭扫宗泽墓。

宗泽纪念公园

2011年,镇江两位在国外的留学生王文韬和杨逸明首先发起了宗泽公祭活动,随后得到了镇江汉服爱好者及热心市民的热烈响应。

最初,杨逸明发在“人人网”上的一篇思念家乡镇江的文章——《心底的故乡》,提出了关于镇江传统文化的保护和发扬光大问题,因为同是镇江人,王文韬在网上无意中看到这篇文章,特别有感触,也写了相关文章回应。两人在网上来回几次后,就有了发起公祭北宋名臣宗泽以引发政府对宗泽重视的想法。此后,两人保持密切联系,通过互联网沟通相关细节,并最终确定放暑假回镇江组织青年同袍们举行公祭大典,同时在网络上发布了相关消息。

为了使祭祀显得隆重,他们一起商议了恢复了古代的公祭大礼,祭祀分预备、迎神、献礼、撤馔、送神、望瘗、礼成等环节。第一年的祭祀活动就获得很大的反响,也让镇江的汉服爱好者对传统的民族文化更加热爱。一晃多年,这个群体现在越来越壮大,还形成了一股不小的气候。当年,扬子晚报曾有大篇幅报道。

每年的祭祀活动,很多市民都会来观摩学习。得知公祭大典的组织策划者是一群“90后”时,很多人夸赞道:“这些孩子真不简单,镇江人应该感激他们!”如今,祭祀活动还成为了镇江京口区的文化品牌。

两宋交替,宗泽是勇于抗金第一人。面对外族入侵,宗泽以七旬之躯,大声疾呼。他安定百姓,培养出岳飞这样的良将,英勇抗敌,至死不休。大宋濒危撑一柱,英雄垂死尚三呼!

镇江本就是一座“英雄”的城市,“渡河”声声在!宗泽这样的英雄人物,有着英雄血脉的镇江人,一定会永远祭祀他。

通讯员 蔡庆来

扬子晚报/紫牛新闻记者 万凌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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