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情期间，尽量减少外出。去年春天，网络上就已出现“云赏花”“云看展”，今年，我们不妨抽出时间来“云游”，读读书，看看古人都去哪些地方，看了些什么，想了些什么。

乾道六年(1170)闰五月十八日，陆游从山阴出发，远赴夔州任通判，他沿运河通长江，溯江而上，一路历尽艰险。途中按日记下旅途所见所思，写成《入蜀记》六卷和入蜀诗五十八首。在江苏境内，陆游也记下了苏州、常州、镇江、南京当时的风土人情。

   宋时常州示意图，东岳庙、崇胜寺在常州东南角。

一

前文已说到陆游离开苏州界的浒墅，前往无锡（陆游的苏州印象）。在无锡望亭驿，陆游得以小憩。望亭在唐朝时归无锡管辖，设有望亭驿，北宋时设镇。陆游见到，这里长冈高垄，多种豆子和谷子，竹木丛生，风景和此前所见又有不同。9年后，杨万里常州太守任满，南下归乡时，也曾经过这里。他在诗中写道：

常州尽处是望亭，已离常州第四程。

柳线绊船知不住，却教飞絮送侬行。

与杨万里南下之旅相反，陆游是沿着江南运河北上。过了望亭，当夜，陆游住在无锡县驿。

第二天一早，陆游送帖子至当地官员喻子材处，喻子材得帖回访。喻子材也是一位主战派，因反对秦桧和议，遭到贬黜，秦桧死后才得以复出。史书上记载，他还善鉴识，科举考试，三次猜中进士头名。生有二女，到择配年龄，有富人来求亲，不许。等见到汪洋、张孝祥，立即赞他们为佳婿，将两个女儿许给他们。

陆游在《入蜀记》中并没有记下他们谈了什么。这天傍晚，陆游从无锡县驿出发，到夜里四鼓时分，便到达常州城下。可此时城门已锁，只能就近停泊。第二天早上，一开城门，陆游一家便进城，入住驿站。因时间尚早，如昼夜月尚未西沉，陆游与家人在月光下步出驿站，享受这一早尚无市声的宁静。

二

十四日一早，陆游往见当地官员，见到了老同学许伯虎。

陆游父亲陆宰曾做过直秘阁，负责过皇家图书。南渡后，贤俊名流常至陆家交流文学，这对陆游无疑是大有裨益的。陆游年岁稍长便进入乡校，17岁改从鲍季和受业。许伯虎正是那时的同学。

这一天，陆游去了位于常州东南角的东岳庙，观有数百年历史的古桧树，又行至附近的崇胜寺纳凉。上海社科院历史研究所副研究员叶舟介绍，常州崇胜寺在今天的天宁寺稍北，原是隋末唐初时一个叫陈果仁的人的宅邸。陈去世后，他的夫人将宅子舍为寺院。东岳庙离崇胜寺也不远，如今，这两处名胜都已不存。

初更时分，陆游解舟而行，去往奔牛闸。因正当汛期，陆游目之所及，“闸水湍激，有声甚壮”。

奔牛闸位于奔牛镇西。江南的粮食经运河北上，奔牛是必经之地。叶舟告诉记者，常州一带的地理环境有一问题，那就是江岸束狭，河口淤塞。自唐宋始，从镇江开始的江面便从最阔时的四十余里缩减到二十余里，江潮势头随之减弱，影响到了运河的水源。而运河水源主要取决于江潮，由于江口地势相对较高，常州地区相对较低，因此江潮来速去缓，泥沙易于停滞，导致运河中泥沙沉积，河身日高。这样的话，从唐代开始必须在运河设堰闸，以节水济运，维持运道的水深。无锡望亭、常州奔牛，是江南运河中最重要的两个闸口。“上苦水之不足，故置堰于吕城、奔牛，所以蓄其源；下惧水之过泄，入于望亭置堰，所以节其去”。

这里提到的吕城，是位于奔牛闸下方的一处堰闸。叶舟介绍说，从吕城闸到奔牛闸，再到望亭闸，设三道堰闸，逐一增高，这样可以节约成本。堰闸若设置太少，那么，每一道堰闸的规模便要相应增加，对绞盘和闸门这样的设备要求会更高，而在日常使用中，更要大规模地使用牛力或人力，后续成本也会大大增加。而现在，只要每个堰闸比上一个堰闸增高一点，设备要求以及后续成本的投入也不会过高。这种梯级堰闸传说是伍子胥发明的，开始用于胥溪，那边的高低落差大概是10米，设了五六个梯级堰闸，而江南运河这边的水位落差不过4米。

日本僧人成寻曾入宋，他在日记中记述奔牛闸的场景：“……九日天晴，卯时越堰，左右各有辘轳五，以水牛十六头，左右各六头。”他看到的牛，可用来起吊闸门放船通行，也可直接吊船过闸；若是小船，因为是梯级堰闸的设置，高低落差不大，也可直接以人力一拖而过。

在奔牛闸，陆游看着急湍的水流，又想起了同乡孔觊。“宋明帝遣沈怀明击孔觊，至奔牛筑垒，即此也”。

孔觊也是山阴人，正直刚毅有气节。唯一嗜好大概是饮酒，宋孝武帝刘骏每次想要召见他，总是先派人看他酒醒了没有。宋前废帝刘子业无道，湘东王刘彧弑帝自立，是为宋明帝。诸王不服，东伐建康。当时孔觊担任浔阳王刘子房的右军长史。也应声而起。刘彧于是派遣建威将军沈怀明向东讨伐孔觊，在常州奔牛闸所在的地方驻垒与孔觊对战。

陆游与奔牛闸的缘分远不止此。30年后，80余岁的陆游闲居家中，常州知军州事赵善防来信请他写一篇碑文，以记述其修缮奔牛闸的功绩。我们熟悉的“苏常熟，天下足”就出自该文，陆游说，“故此闸尤为国用所仰。迟速丰耗，天下休戚在焉”。

过了奔牛闸，陆游一家很快便抵达吕城闸。吕城，东吴时吕蒙所筑，这里已是镇江地界了。（未完待续）

校对 李海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