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记 | 种子里的明天
2021-09-24 11:14:19

无论何时,都有种子在漫天飘荡,随地发芽。只有极少部分藏身于农家——老话新说就是藏富于民。

橱柜里一袋从老家拿来的当地小种土豆被我遗忘,它已浑身发芽,人们把它当果实的同时当了种子,它也默认了。作为块茎,父亲说带回去他好切开种下去。一来一回的路上它的身份大是不同。

大豆,这里叫黄豆,本地种还在,比超市里的大一倍,形状椭圆。买了猪脚的人会在菜市场一角特地买一把,共同炖起来。也拿它发黄豆芽,形体极其粗壮,口感保持鲜脆。

村里人家都住上了小别墅,传统小韭菜已经没有墙根可长,待遇升级长在菜地一角。它的叶子还是那么纤短,比不上菜市场里的大叶韭菜——后者产量高得多,只是香味逊于前者……

我松了口气。还有种子看上去保持了演化的特性,缓慢而淡定;更重要的,还有种子攥在自己手里,值得充分信任——种下去随时随地发芽,味道纯正。你家还有种子吗——你亲手收成的。

依然忘不了对于种子的一系列手工操作。

海塘上,往年,庄稼从果实结出时——甚至幼苗长出时,对下一轮种子的优选就已开始。

西瓜是夏天的标配水果。有一条好舌头的人更喜欢吃有籽西瓜。尤其是出产于高塘岛的海塘西瓜,在充分成熟因而松爽的瓜瓤里,用它感受、分离硬质而圆滑的瓜籽,是享受西瓜之清凉甜蜜的一部分。

无论是祖父还是父亲,在第一茬海塘西瓜里选择个头大、圆得周正、花纹漂亮的留作种瓜,一直养到它的脐部深深凹陷才摘下。因为过熟,它的中心部位已经出现巨大的裂谷。水分减少,口感起沙,异常香甜。整只瓜的种子都被收拾起来,干后储存进瓶子里。

甜瓜种子前期如法炮制,只因种子细小,最后拌了炉灰来保存。

丝瓜之类的只是让它们留在藤上,越长越大。真到秋天到来,外壳变硬,瓤肉干枯,种子饱满。

蔬菜少艾时被采食,其花之美一般人还真无缘得见。就算从前,也只有预备收种子的少量植株有机会长到开花时节:青菜花、韭菜花、萝卜花……花朵小而繁,便于结出更多更细小的种子,不断加固春种一粒、秋收万颗的真理。

种子的初衷是落入大地。秋季一到,城里乃至镇里人家门前人行道上的香樟树、无患子树果实止不住地往下跌落。选择性收种子的人,就像我,拿着口袋接近石子缝里业已长老的凤仙花植株。伸出拇指与食指轻触种荚,感觉到一股强劲的弹力,听见啪的一声,悉数收入。也有误触其旁,接连炸开,明年周边会长出一地的幼苗。

种子的事都是大事——包含对明天的确认。

盛夏时节,象山瓜事大盛。夜晚从老家穿过高塘岛回县城,见公路两侧的无人瓜摊还摆在地头,而村庄已经安睡,让我再次想起小时候读到的鲁迅《少年闰土》。开头是这样的:深蓝的天空中挂着一轮金黄的圆月,下面是海边的沙地,都种着一望无际的碧绿的西瓜……

那里面结着饱满的种子。

关于作者

赖赛飞 出版过散文集《从海水里打捞文字》《后离别时代》《生活的序列号》等十余部。浙江象山鹤浦人,现供职于象山文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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