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 | 视觉中国

◇周化光

人们常说父爱如山，可是对大多数人来说，平淡生活中的父爱更多的可能就是一句关心，或者是一个暖心的举动，很少有轰轰烈烈的事情能让人切实感受到父爱的深沉。

一个周末和朋友小聚，就餐酒店正好在位于秦淮河畔的南艺后街。酒后和朋友沿着秦淮河，时而漫步河畔，享受杨柳春风；时而也会在沿河开的各色小店转转。那里有不少南艺学生自己开的手工文创作品，有些创意很有味道。一件红黄相间的布艺玩偶一下子吸引了我。它的造型憨态可掬，还有一个底座，很精致。我走过去拿在手里仔细地欣赏着，同行好友知道我喜欢这类小东西，更知道是准备送给儿子。是的，每次外出我都会选择当地一些有特色的手工艺品或者是冰箱贴带回来。家里冰箱上被贴得满满当当，五花八门。儿子喜欢，几乎每天都要看上几遍。

到家后，儿子在外上课还没回来，我兴高采烈地把这个宝贝放到他的书桌上，期待他回来有个惊喜。妻子告诉我，儿子都这么大了，不会再喜欢这类东西了。可我一直觉得自己比较了解儿子，尽管也一直认可“儿子跟妈妈更亲，女儿跟爸爸更亲”这个民间普遍认可的“定律”。

儿子上完课回来，进了他自己房间。我和妻子在客厅互相看了一眼，内心期待着有什么事情发生。一分钟，五分钟，十分钟… …

儿子出来倒水，表情看不出丝毫的惊喜。

妻子看着我，先是偷笑，后来笑容逐渐凝固，再后来扭过头去看手机了。因为他一定是从我脸上读出了失落。

我不由得再次回想起自己大学四年级寒假回家时候的一件事情。母亲一年前去世了，姐姐早已嫁到了外地，弟弟在外打工还没有回家。家里就父亲一人，冷清的样子可想而知。好在父亲年轻时候从事文艺工作，会拉琴，可以排遣寂寞，有时候也会去邻家打打牌。

我到家那天他哪里都没去，把家里收拾得干干净净，尤其是把我的房间整理好了，还请堂嫂把我的被子床单全部洗了一遍。父亲话不多，我们其实平时交流也不多。我和弟弟都跟母亲更亲，平时什么话都跟母亲讲。我把行李放好后，父亲先是问我想吃什么，他赶紧准备。我说就简单吃点吧，等弟弟回来再考虑年货的事情。他说好，然后就默默地走进了自己的房间。

我开始收拾自己的行李，准备把带来的几盒特产食品给他送去。父亲又走了进来，这次手里拿着一个蓝色的小纸盒和一个很大的白色信封。我至今都记得父亲脸上那时出现的少有的开心笑容，甚至还有点天真。他说：“光子（我的昵称），我在集上看到这个音乐盒很好听，还有这个贺年卡，还可以站起来，你看看好不好？”

我霎时愣在那里。

父亲是军人出身，尽管从事的是文艺工作，复员后因为家境不好，别说买花了，就是连一句浪漫的话都不会跟母亲说。我知道，一定是母亲去世给他的打击太大，他的内心其实有着一团火，深爱着他的妻子和孩子。也是因为他一个人在家面对冰冷的一切，内心的孤独激起了对温暖的渴望。

想到这里，我强忍着泪水，双手接过来急忙打开。音乐盒发出《铃儿响叮当》优美的旋律，伴着一位旋转的少女塑像。打开后的贺卡是一片白色的森林，中间有小鹿，有圣诞老人。我眼睛看着音乐盒和那张漂亮的卡片说：“太好看了！”

父亲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马上说：“你歇着吧，我去做饭。”

我赶紧转身，顿时泪流满面。

大学即将毕业的我明白父亲为了送我这两样礼物花了怎样的功夫。尽管那时我早已认为送贺卡和音乐盒是多么幼稚的行为了，可是父亲的礼物却成了我这辈子最难忘的记忆。春节后我精心地把这两样礼物装进了行李，可是毕业后几经搬迁，不断淘汰着旧物，不知哪天就把那两样礼物丢失了，可那段温暖的记忆，伴着深沉的父爱一直铭刻在心里。

我一直没有问儿子是不是喜欢我送他的那个布偶。今后我也不打算去得到这个问题的答案。可能妻子是对的，儿子真的大了，或者在我们不经意间思想和视野早已越过了我们。儿子的心里应该没有我当年从父亲手里接过礼物时的那种感受，但是我相信亲情会传递，爱一定就在那里。

养儿才知父母恩，就让时间带着他慢慢去感悟吧。

校对 徐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