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小华（苏州）

　　我有意疏忽着季节。秋天却

　　不依不饶

　　变更着田野山间的意味

　　连我的眼角、唇边和灵魂的道场

　　都被它抓挠出沟壑和琐碎

　　我把叹息摁进生活的锅灰

　　从不在歉收的旷野，捡拾虚度

　　的词汇

　　每一寸光阴都在镀着真实的

　　自己

　　山河葳蕤，只留我一片细小的

　　葱翠

　　旗帜浩荡，我愿与清风把盏买醉

　　我像一株被砍伐的杉木

　　时光搬走挺直的半生，留下根

　　抱住往事的土壤回味

　　秋深了，我无需纠结

　　寺庙旗幡上的禅愿悲悔

　　秋深了，清空的视野让我看清

　　落日争辉，雁子孤飞

　　不过是上帝派发给季节不同

　　的美

　　桃花涧

　　桃花早被季节摘走，她的声名

　　被搁置在景点导向牌的高处

　　涧谷起源于不高的山腰

　　绕过荆棘丛林，穿过

　　低窄的石桥

　　深不及腰的沟壑里，落满

　　晚秋也搬不走的石疙瘩

　　整条桃花涧

　　干涸得，说不出一声

　　曾经的爱意

　　她并不因此拒绝深入岁月的

　　低处

　　我们站在折弯处的浅潭里

　　看她正收留，一片一片

　　被风摘落的枫叶

　　用裸露的胸怀抱住这些深紫

　　的美

　　让她们不至于被风尘

　　搬离得秋色更远

　　山脚小憩

　　攀到最高处，我们最终

　　还得下来。山脚下

　　岁月已经准备了一地秋色

　　没有拥挤的游人，也没有贩卖

　　的货亭

　　几张空椅，恰好能够安置

　　简单生活的烟火

　　前方是范仲淹纪念馆，左首是

　　白云古刹。我看见

　　风在两者之间跑来跑去

　　而送到我们跟前的

　　是撑不过这晚秋的枫叶

　　我们和枫叶

　　短暂地交流，打开自带的茶杯

　　只一口，就喝到渐起的暮色

　　我们相视一笑

　　不再理会山门外，雾色

　　渐起的尘世

　　站在电线上的一排黑鸟

　　天空灰蒙蒙的，看不见绿叶，

　　甚至回忆

　　只有一根电线穿透逼近的雪意

　　并且，托住它们薄弱的身子

　　这些啼啭于秋色的歌者，如今

　　低着头，抱紧了臂膀

　　只在一两声汽笛的嚣响中回望

　　落寞的身影

　　没人知道它们的名字，来自何处

　　沉默成为它们交付尘世的唯

　　一誓言

　　风吹过来，又吹过去

　　这些鸟随着电线，无法控制地

　　摆动

　　似乎就在这不紧不慢的摇晃中

　　它们已接近终老。有几只

　　被风推下电线

　　好在，它们拥有翅膀，从未

　　拒绝飞翔

      作者介绍：

　　徐小华，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出版诗集《内心的灯盏》《我与整个世界的疼痛》等多部。作品先后入选《中国诗选》《中国当代诗歌导读》《中国年度优秀诗歌》等多家全国性年度诗歌选本，多次获得全国诗歌奖项，入围第四届闻一多诗歌奖。

该内容选登在11月23日扬子晚报B4《诗风》版面

编辑：龚学明：束向红（特邀）、杨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