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牛头条】电梯里听到护士一句话,拍戏滞留武汉的扬州导演筹来2.1万份自热米饭
2020-03-02 22:29

去年11月,扬州籍导演邵进带着剧组130余人到武汉拍电视剧,计划今年2月10日杀青。因为新冠肺炎疫情,整个剧组被迫困在下榻的酒店。邵进回忆说,武汉封城这40天,大家最初是对未知病毒充满恐惧,随后全国影视剧组停工,他一度陷入了焦虑。不过很快,他加入了武汉志愿者队伍,在做志愿活动的时候,他发现原本被迫停滞的自己不仅有事做了,还一直被各种各样的凡人小事所感动,心里也不是那么着急了。目前他开在上海的公司在逐步复工,他的心情又复杂了起来。

剧组被困武汉收获当地人暖暖的善意

说起武汉,邵进几年前去拍过一个纪录片,没太深入了解它。这次到武汉拍摄的青年人创业题材剧《青春创业手册》,是上海仲多星与湖北省文联、今古传奇的合作项目,本计划今年2月10日杀青的,可是疫情来袭,130余人的剧组就这样被困在了武汉东湖软件产业园里的酒店。

没想到,邵进以这种方式对武汉有了更深了解,他发现武汉依山傍水,湖泊水系多,很像江南水乡,它地处长江流域中段,饮食上跟江苏也很接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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扬州导演邵进以往的工作照

“我们比较惨,产业园区本来就偏远,里面多是写字楼,超市、菜场非常少,1月23日武汉封城后我们的生活物资很紧缺。”邵进告诉记者,酒店不供应饭菜,周边饭店也关了,武汉当地人买菜都困难,全靠制片方设法为剧组解决了泡面火腿肠等生活物资,制片方还从外地为他们寄来防疫物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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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疫情,邵进和他的剧组滞留武汉

1月24日剧组停工那天,邵进去酒店附近转了转,在一个小卖部补了些泡面。老板娘建议他买点西红柿、鸡蛋和挂面,可以煮点热乎的面条,可是邵进没有锅,“她当时正在吃晚饭,桌上有个铝盆里装着凉拌黄瓜,她立刻拿个碗,把黄瓜倒在碗里,把铝盆洗干净了给我,说这个可以用电磁炉煮面。”邵进很感动这份来自武汉人暖暖的善意,“这口‘锅’我一直用到2月11日,快递小哥来送网购的新锅,还跟我说注意安全。我们天天在酒店待着,他天天到处跑,他还那样关心我们,我也觉得特别温暖。”

封城期间,物资继续紧缺,小卖部变成了不定期开门,所在小区又管得严,每当小卖部要开门了,老板娘就会发微信通知他去补货。

酒店出现死亡病例剧组硬核隔离禁止串门

吃饭对剧组来说虽然困难,但能克服,邵进说,倒是未知病毒给大家带来了很大恐惧,“我们所住的酒店发现了两个确诊病例。一例是前台小姑娘,另一例是酒店客人,听说这个客人从发病到去世,仅48小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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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进从酒店往外拍的武汉街景

而且让邵进后怕的是,1月17日,剧组曾去同济医院光谷院区拍摄。“那天剧组一共去了70人左右,从早上7点一直拍到下午3点。现在庆幸的是,我当时做了一个正确决定:让工作人员去买口罩,我们一边拍外景,一边等口罩,确保每人都戴上,再进去拍摄。”从1月17日算起到正月初六,第一个14天观察期结束,剧组没出状况,他悬着的心才稍微落了下来。

这些天,网上出现了不少硬核隔离举措,邵进这130余人的剧组分散在两个酒店,剧组也出了规定,大家必须待在酒店,外出必须请假。开始时大家很无聊,会互相串门,“大年初二开始,我们实行房间隔离制度,禁止串门。”

另外,邵进也明显感觉到了酒店的变化,大年初二之前,服务员还能正常打扫,初三之后,服务员就不进房间了,每天在门口放两瓶矿泉水和垃圾袋,客人自理,“这已经很好了,因为不可能换酒店,武汉很多酒店考虑到员工安全,后来都不接待客人了。我在一个‘武汉疫情纪录片群’里,从他们的视频里我看到,不少人流落在车站和写字楼的地下通道。”

两支医疗队入驻有安全感也提升了防范意识

“2月上旬时,江苏无锡支援湖北医疗队入住了酒店,家乡医疗队来了,我当时内心安全感提升了很多。”那天酒店经理发了个医护人员排队剃头的视频给我,有人剃了短发,还有人直接剃了光头。邵进深受触动,想从形式上支援医疗队,自己拿起剃须刀片,给自己剃了个光头,这成了邵进现在的朋友圈主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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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进给自己剃了个光头

邵进发现,江苏医疗队来了后,酒店上下感觉笃定了很多,而且医护人员入驻后的一些举措,也让大家学到了很多,比如医护人员在电梯口放了免洗的消毒液,在房间门口放了纸箱,还在墙上钉了钉子,外出的衣服都放在房间外。这下大家的防范意识都提高了,更不敢串门了。

出门倒垃圾时邵进也会偶尔碰到医疗队医护人员,“有一次我发现我门口多了一大袋零食。我以为剧组的人放的,问了一圈都不是。后来隔壁护士敲门跟我说,‘给你门口放了点吃的’。”

下旬时又有一支来自山西太原的医疗队住进了这家酒店,到目前大概有200多位医疗人员住在这里。

“志愿者们做的是接人送东西的‘小事’,但风险真的很大”

2月初时,邵进不想天天刷手机看疫情信息,但也不想闲着,想做事,“当时我想写个跟疫情有关剧本,需要深入一线,但武汉机动车限行。为了收集真实素材,武汉朋友把我拉进了一些志愿者群。”

疫情发生后武汉涌现出了很多志愿者组织,民间的官方的都有,邵进所在志愿者群里有200多位全职的,全天都在里面张罗。另外还有300多位全职司机,60多位心理医生,还有很多临时进来的,他知道的就超过1000人。

“我每天在群里看他们发各种援助信息,看他们做的事,被他们感动也被他们感染,我也开始在群里帮忙做一些事,因为不能离开酒店,我就帮他们剪视频,教他们做线上记录这些。”邵进收录了很多志愿者的故事,比如有个志愿者不会开汽车,每天就骑电瓶车给很多人送口罩送物资,武汉前段时间还下雪降温,不仅辛苦,风险也很大,但却被有些人误解,“这位志愿者给我打电话时哭得稀里哗啦的,真的太令人心疼了。”邵进说,甚至有人不相信志愿者们是没有收入的,“但他们真的从早上忙到半夜,一分钱也没有。这些啊,说出来不是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都是些接人送东西的‘小事’,但风险真的很大啊。”

隔壁护士一句话,邵进募捐来2.1万份自热米饭

2月中旬时,邵进也组织了一次募捐,“完全是被医疗组的护士姑娘们感动的。那天快到中午我在电梯里碰到刚下班的护士们,都是90后的女孩,在讨论是先洗澡还是先吃泡面。是必须要先洗澡,因为要除菌。但太饿了,想先吃泡面。又有人说,天天吃泡面受不了,要是有米饭吃多好。”邵进感慨地说,她们脱掉白大褂,都还是一个个孩子,当时就有一个愿望,希望她们吃上米饭。

邵进之前给剧组买过200盒自热米饭,就找到了那个厂家老板,没想到他非常爽快地愿意捐赠1万份自热米饭,“其实他们厂不大的,愿意捐这么多,真的是很给力了。后来我又联系了上海朋友,一拍即合共同发起向一线医务工作者募捐1万份自热米饭的倡议。”没想到非常顺利,2月17日下午5点发起募捐,到18日下午4点,募捐了14万元,超额完成原定1万份的募捐计划。自热米饭生产厂家以低于出厂价的价格将1.1万份自热米饭卖给他们,并主动承担了运输费用。这样2月25日上午10点,一共2.1万份自热米饭就送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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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募捐的自热米饭到了武汉

邵进说,这些自热米饭中,有1万份送给了在武汉光谷地区的近28家医疗队。另外1.1万份,捐给了一线医院,当中包括李文亮医生生前所在的武汉市中心医院。

“武汉大学的早樱开了,期待早日回归正常”

都说21天养成一个习惯,邵进也不例外,在忙志愿活动之外,他养成了每天拍一个视频的习惯,有些是日记形式的,有些则是创意搞怪的,当然都透露着他想回家的迫切心情。另外,他还养成了每天写作2小时的习惯,生活也相对规律了,每天健身,逼自己吃水果增强抵抗力,一天三顿自己做饭吃。

记者问他,被困在武汉40天,自己心理上有什么变化?邵进想了想说,就是“在不断变化”,“一开始是恐惧,每天看疫情信息,每天听到死亡信息,包括酒店出现死亡病例。后来国家叫停在拍剧组,这让我焦虑,焦虑《青春创业手册》何时能复工拍完,毕竟没剩几场戏了。再后来加入志愿者队伍对我的心理调整有帮助,我没那么焦急地想回去了。但目前武汉外的城市陆续复工,我又矛盾起来了,毕竟我自己的公司在上海,房租等运营支出也是问题……坦白说,我的心情很复杂。”

邵进最大的心愿是早点复工,把剧拍完回家,生活和工作回归正常。不过他也预估,3月份回去的可能性也不大,因为在武汉没有新增病例后,还得有14-28天观察期,所以他估计政府会逐步放开吧,“最近我们在进行健康登记,就是一个APP,填写个人信息,每天打卡,上传健康状况。”

最后邵进说,他昨天在“疫情纪录片群”里看到,有人拍到武汉大学的早樱开了,白色的樱花也快了,春天真的来了。

紫牛新闻记者|孔小平

编辑|张冰晶

剪辑|万惠娟

主编|陈迪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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