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 | 视觉中国

◇考拉简

我是在coco临近中考时，才发现有问题的。

那时候，很多优秀的示范高中陆续开始招生宣讲。本以为coco成绩优秀，去一个好高中读书，三年后再回户籍地天津去高考，是件很简单的事。听了宣讲会的咨询答疑之后才知道，高中阶段还有会考、有评优、有这样那样好多琐碎的事。何况天津跟北京的教材、考点都不一样，高三直接回去高考，肯定对孩子有影响。想来想去为了稳妥，决定还是让coco回天津去读高中。可是上网一查，天津的中考报名时间已经过去了好几个月。这就意味着本来水到渠成、顺理成章的中考之路，因为我们的疏忽和侥幸而生出了巨大的障碍：未来三年里， coco在有学籍的北京没有户籍，在有户籍的天津又没有学籍。没有户籍，就不能参加北京高考；而没有学籍，则意味着基本失去了被天津市区五个传统顶尖示范校录取的权利。

这下我们才觉得抓了瞎。

coco很懂事，一边劝爸妈“别着急，没关系”，一边照常复习功课，中考依然考出了非常优秀的成绩。拿到成绩单之后，我们开始疯狂的查询、联络天津的高中校。然而就像预料中担心的那样，并没有一个理想的结果。几次电话联络被婉拒之后，我越来越焦虑恐慌，像掉进了一个深不见底的枯井，越掉越深，越深越怕，我在巨大而重复的挫败感和愧疚里沉沦挣扎，心绪几近崩溃。

还好天无绝人之路，终于联系到了一个不错的学校，只是学校已经没有学生宿舍了，我便在学校附近租了房子，留下来陪读。

也许是着了一次大急之后，格外感受到了平静生活的珍贵吧，孩子读高中的前两年，真是有一种岁月静好的感觉。coco像一滴牛奶落入咖啡一样，跟同学和老师迅速相处融洽，不仅相互淘气逗贫，还被默许不用全额完成作业，小日子过得简直香气四溢。然而好景不长，我的亲人，却接连遭受了一连串的变故——短短三个月间，父亲和与我情深义重的表姐相继离世，我无法排遣心中的悲痛，身体几乎垮掉。有一天晚上，coco下晚自习回来，陪我坐在阳台的落地窗前聊天，见我又忍不住落泪，便起来搂住我的肩膀，指着窗外的璀璨灯火，用一种跟身上的校服很不相称的语气对我说：

“妈你看看这些房子这些灯……哪个窗户里没点故事呢？家家还不都是这样嘛……咬咬牙，别人能过去，咱也能。”

我听了这话，眼泪又掉下来：一来是被她这句走心的话打动，二来，是为她受了这么多委屈还在若无其事地来体恤妈妈的懂事而心疼。

高考一天天临近，因为她的成绩不错，学校对她有了期许。加上班里齐心备考的气氛，有一段时间，coco很烦躁。她爆痘、失眠，说起不关痛痒的人和事，竟也无名火起。我觉得不打起精神来放点招儿不行了，就给她请了一天假，大手拉小手到大悦城里一通逛，累到饥肠辘辘时，“麻辣诱惑”伺候。

“我脸上爆痘呢，吃麻辣能行么？”

“那就看你自己啦。一面是美食，一面是美貌——好吃跟好看之间，你想好怎么选。”

当然是选了美食。

在麻辣的酣畅淋漓和心满意足间，什么思想工作都好做了。我跟她讲，以她历次的期中期末成绩和全市排名来看，只要发挥正常，清华北大都很有希望。说白了，高考就是一次期末考试，而且因为要顾及到全市学生的总体水平，这个期末考试比起平时的示范校联考，还会更简单。“所以你只要按部就班地把这个学期过完，就算考砸了，也差不到哪。至于学校的期望……碰上一个好学生，搁谁，都会多想一点。可是，你总不能活在别人的节奏里。”

她眼睛一亮：“也是哦……说得很有道理哎！”又夸张地“皮”了一句：“简直是金句呢。”

就这样靠着彼此的“金句”，我们互相给对方打着鸡血。苦痛焦灼的日子很快过去，几个月后她如愿进入清华，皆大欢喜。

那些灵光闪现时脱口而出的句子仿佛是一道光，照亮、温暖了困难时期的焦灼与苦痛，虽然在时过境迁之后，提起这些过往的伤心处还心有余痛，好在终于熬成了一锅“彩虹总在风雨后”的鸡汤，可以在天将冷、意难平的时候慢慢喝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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