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嘉柯

 

　　以前我写小说的时候，常常会全情投入，沉浸在另外一个世界当中。小说里人物的各种遭遇，我也会独自对着笔记本电脑，有时哭，有时笑，甚至有时候俯首桌面忧伤过度。

 

　　这种情况很多年都延续不变。直到有一天，我买了一个二手的毛绒玩偶——一头奶牛。它身材微胖，嘴巴上弯，带着笑意。我一眼看中，于是带它回家，并顺手放在了靠近书桌的角落。

 

　　当我被写作牵引，久久沉浸其中，一转身，视线落在了玩偶身上，看见它在笑，笑得温和沉静。许久以后，我忍不住站起身，走向它，深深地拥抱住它，时间瞬间停顿片刻。那温柔的触感，让我有一种孩童般安定的感觉。之后，我就不再理会小说人物的悲欢离合，当小说写出来了，心里也就快忘却了——我要出门去看看风景，它带我离开虚构的世界，回到现实世界。

 

　　在我头昏脑涨的时候，我抬头，会看见一只白色的、身材圆滚滚的大玩偶。它在提醒我，人不能被工作完全占据。

 

　　它被设计为微笑而不是哭泣，被设计为放开胸怀友善和睦，而不是钻牛角尖沉迷于不爽，它带着目的性，是正面的暗示。

 

　　工作上班，读书求学，千头万绪，需要你迅雷闪电般处理。但生活的节奏要掌握在自己手里，否则你会错失努力用功的本意，反认他乡是故乡。我们得给自己找一种信物，一个道具，用来提醒自己不要像《盗梦空间》里的旋转陀螺。

 

　　这类事物还有很多，因人而异。对你而言，可能是一张旧照片，一封泛黄的书信……它们出现在我们的生命里，像我们童年写下的座右铭，像我们长大后建立的梦想坐标，还像在我们一路走得太匆忙时，提醒我们放慢点脚步欣赏风景的美学家朱光潜。

 

　　朱光潜先生文章里说：阿尔卑斯山谷中有一条大汽车路，两旁景物极美，路上插着一个标语牌劝告游人说：“慢慢走，欣赏啊！”

 

　　“许多人在这车如流水马如龙的世界过活，恰如在阿尔卑斯山谷中乘汽车兜风，匆匆忙忙地疾驰而过，无暇回首流连风景，于是这丰富华丽的世界便成为一个无趣的囚牢。这是一件多么惋惜的事啊！”于是他把这标语转赠给国人。

 

　　但得说清楚的是，“慢慢走，欣赏啊！”并不是让人平白无故就慢下来，或者放任散漫。说实话，让一个人一直住在阿尔卑斯山谷里，慢慢地看极美的风景，他也会痛不欲生。那些天天游荡的人，反而对世间美景熟视无睹。

 

　　正是日夜繁忙的人，短暂放松一下，便格外舒畅甜美。我们需要做的，是全心全意专注体会那一刻。

 

　　人生虽然忙碌烦扰，但仍然能够偷得浮生半日闲，清风吹过山冈，吹过我。风景美丽，满心欢喜，给自己一段快乐。编辑：申沁宇（来源：广州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