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星 | 开花的芋头
2019-09-18 15:21

那个老实少年,总在下午第一节课打瞌睡。他个子不高,坐在前面。老师看到了他打瞌睡心就烦,就头疼,都向我这个当班主任的告状。

我只好把他找来,跟他商量说,把你的座位调到后面去,这样就可以睡好觉了,省得老师的话吵醒你。他没有反应,我又重复一遍:“把你的座位调到后面去,好不好?”他抬起头,“啊”地一声,好像刚醒过来似的。

然后,他就哭了,哭得很伤心。原来,他父亲的腿伤了。伤筋动骨一百天,浇芋头的事情就落在他的身上。芋头这东西怕旱,又怕涝。所以他每天都得在午后去给芋头浇水,给那些长着招风耳的芋头们浇水。我记起来了,前几天我去办事,的确遇见过他在给自家的垛田芋头浇水。浇水的勺柄很长,他把长长的勺柄高高扬起,水就飞到了招风耳的芋头叶上了。应该说,浇芋头是很吃力的一件事。他中午在毒日头底下吃了力,上下午第一节课时就困了。到底还是少年啊。

有一天,轮到我上下午第一节课,对于他要打瞌睡,我心里已有了准备。我尽量不朝他坐的方向去看。可我还是去看了。他居然没有打瞌睡,头昂得高高的,一双眼睛晶晶亮,眼神还不停地追随我。

下了课,他带着兴奋叫住了我,说:“老师,老师,芋头开花了!”

他见我不相信,急了,声音大了起来:“老师,芋头开花了,骗你是小狗!”

我就跟着他去了。他浇水的芋头真的有一株开花了,从叶柄中间抽出来一朵花,浅绿色的,像马蹄莲一样。

他站在我身边,凝望那朵花,目光中满是期盼。我又回过头来看了看他,他真的像换了一个人似的——就在这一瞬间,一个孩子就这么长大了。

作者:庞余亮  图片来源:视觉中国   编辑:华明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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