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记 | 仲夏闲庭院
2019-08-30 10: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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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斯的夏天是接骨木花汽水的清爽味道。平日不多见的阳光,这时从云间慷慨地倾泻而下,金黄的光束滤过清晨的薄雾,给整座小城的古楼漆上了娴静的蜂蜜色。二十多度的天气,足以让人慢慢享受的悠长白昼,熟透的油桃、李子、无花果沁着芳香和光泽,这是英国最惬意的季节。只有在这个时候,英国人才会脱下春天的外套,换上夏日的单衣薄衫,从储藏室里找出蒙灰的阳伞和木头桌椅,摆在自家后院的草坪上。早上坐在后院喝咖啡看报纸,中午在阳伞下吃午饭,不愿错过哪怕一分夏日阳光的恩典。

六月,巴斯人家的庭院里紫藤花爬得满架满墙,七月则是绣球花的主场。和日本雅致的水蓝色绣球花不同,英国的绣球花更多是紫红色和粉白色的。偶尔下雨,雨珠打在月白色的花瓣上,不免生出一丝清冷的凉意,但仲夏艳阳下姹紫嫣红的一簇,又让人感到无比灿烂和热烈。

对于自家院落中的美景,巴斯人不仅毫不吝啬地让经过的路人隔栏观赏,还时不时会邀上三五好友来庭院小聚。选一个阳光不那么强烈的下午,人们在家门口的草坪上摆开烤架生火,放上腌好的鸡翅、猪肋排、坎伯兰香肠、蘑菇甜椒串烤到焦香,桌上砂锅盛着用红椒粉和大蒜烤成的土豆块、玻璃碗里是爽口解腻的蛋黄酱凉拌卷心菜、再配上玉米饼和豪爽地切成大块的西瓜,大家一起边烤边吃边聊,炭烤的青烟带着肉香弥漫飘散,好生快活自在。

英国人对于打理庭院的执着,不仅是为了享乐,也有注重实用价值的一面。一个巴斯朋友的母亲在繁忙工作之余,还花了大把功夫在自家后院种菜,每年夏秋之际不仅能收获西红柿、茄子、黄瓜、青椒这样的时蔬,大蒜、芫荽、小葱等调味配料也都能做到自给自足,家中厨房台面上常摆着刚摘下的蔬菜。托朋友的福,去她家做客时,我尝到了这辈子吃过的最新鲜水嫩的黄瓜,脆生生一口咬下去,和普通超市贩售的塑封黄瓜比起来,那种味道的层次完全不一样。朋友家的后院在她母亲无数心血的浇灌之下,俨然成了都市中心向往之的一隅小小的私家田园风光。

普通人家的小庭院尚且如此讲究,饭店酒庄对房前屋后院子的整饬就更是用心。夏天的巴斯虽然不至于热到让人汗流浃背,但暑天在屋里吃饭还是会觉得憋闷,于是在室外享用美食(al fresco)这种文化成了夏日的时尚。街边没有院子的咖啡店会在门前摆出几张轻巧的铁质桌椅,一般是鲜艳的明黄色或桃红色,俏皮可爱,很是符合旅游小城巴斯热闹的夏日气氛。而拥有奢侈宽敞的露天庭院的餐厅和酒馆则会在夏天来临前早早开始准备:在庭院地上铺满乳白色的碎石子,重新粉刷院子的围栏和墙面,精心呵护院中的每一株树木花草,布置好大大的阳伞和桌椅,等待客人的光临。英国人有一个怪癖,就是喜欢手拿啤酒站在酒馆门外侃大山,不管风吹雨淋。但一到夏天,大家就不会再干站在门外,而是选择有露天院子的酒馆坐下。所以每到夏天,带花园的酒馆就变得特别受欢迎,不论白天黑夜都是座无虚席,想去必须得提前预约。

有个周末,房东一家请客,盛情邀请我和室友同去一家乡间酒馆共进晚餐。那家酒馆在巴斯南边的小村庄里,从市里开车十五分钟的距离。乍一看只是一栋朴素寂静的英式小楼,走进大门、穿过厅堂,才发现后院别有洞天。宽敞的花园里热闹非凡,坐满了前来享受阳光和美食的客人,有三四岁的孩子在桌间嬉笑打闹,也有卷毛狗乖巧地卧在主人脚边。等餐时,店员还给房东刚上小学的女儿拿来了白纸和画笔供她解闷,于是我、室友和她进行了一个小小的画画比赛,看这庭院里的花草谁画得最像。经过一番激烈的比拼,我们又放下笔,在偌大的酒馆花园里玩起了捉迷藏。

大小庭院皆有赏心乐事,这便是巴斯人最恋恋不舍的夏日。

关于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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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心仪 旅英译者,中英童书文化推广人。

来源:扬子晚报三城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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